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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前欧盟通过了7500亿欧元的疫情援助资金(PEPP),再加上欧洲央行承诺一如既往通过宽松政策措施支持欧元区经济后,欧元兑美元汇价录得了持续的反弹,因为投资也认为欧洲经济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并且,欧盟破天荒地允许直接向成员国提供财政补贴的状况,也是向着财政联盟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虽然只是以紧急措施的名义,但毕竟打破了多年以来的禁忌,这让大家对欧洲经济前景多多少少重燃了信心。

  至少,靠着欧盟的财政刺激新政,本来就摇摇欲坠,且在本轮疫情中受灾最深的成员国意大利暂时被稳住,同时欧元区经济也有望暂时见底。然而,紧急措施并不能解决这一区域长久以来存在着的结构性风险。并且疫情的持续影响也会暴露出此前被掩盖的更多弱点,正如此前2008-09年的上一轮全球经济危机引爆了所谓跌触“欧债危机”那样。

  事实上,在新冠病毒来袭之前,欧元区已经深陷于新一轮困境之中,该区域经济自2017年起就停滞不前,去年四季度疫情尚未开始之际,欧元区核心经济引擎德国就已经走到了衰退边缘。虽然,投资者可以把当时的问题怪罪于英国脱欧风险和全球贸易危机的冲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欧洲央行于上一轮欧债危机高峰期间承诺“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欧元区完整健全,并因而在2014年推出了欧洲版的量化宽松(QE)措施,将资产负债表扩至空前水平后,欧元区各国在财政改革议题上再度变得不甚积极,在经济发展上也缺乏突破点。

  于是,在2019年,欧元区国家多达22%的GDP增加值都来自旅游与休闲行业,很大程度上是“吃老本”之举,而恰恰是这一行业,在今年的疫情中受伤最深,并且全面复苏也遥遥无期。考虑到欧元区出口行业同样步履维艰,而银行业则更是千疮百孔的局面,投资者在考虑长线做多欧元之前,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

  与美国企业依赖风投和股权融资的方式不同,欧元区高达80%的实体经济融资仍来自银行业,于是,欧洲各大银行积累了多达6000亿欧元的不良贷款。虽然,欧洲央行此前推出TLTRO计划旨在推动银行向实体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增加施放用以“续命”的信贷资金,但效果不彰。这反过来也阻碍了科技领域初创企业在欧洲的发展,自2017年以来,全球15大领先科技企业榜单几乎被美中两国瓜分,在科技公司50强当中,也只有四家注册在欧洲。

  与此对应的则是,高失业一直是欧洲经济体的痼疾,这一延续了整整一代人的经济难题因为疫情的影响而变本加厉,未来长达数年间,多达30%的欧元区劳动年龄人口都必须依赖失业补助生活,其中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等国的就业困境将尤为突出。而为了维持高额失业福利的发放,相关经济体就又必须维持针对企业的高税率,并限制其解雇在职劳工,这反而会让在欧元区国家创业变得更加艰难,从而又无法创造出更多就业机会,同时也令其在全球经济竞争力竞赛中不断落后,而疫情则只是给了本来就深陷结构性困扰中的欧洲以额外的致命一击。

  事实上,疫情后经济援救带来的额外开支,将进一步在未来十年间里强化相关国家,尤其是意大利等国本已沉重不堪的债务负担,甚至欧债危局第二季完全有可能很快上演。重灾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等的国内政治异动则可能会给整个欧元区带来额外重挫,正如当年的希腊危机一样。一方面,两国在疫情中伤亡损失最为惨重,另一方面,其还处在接纳处置自中东北非涌来的非法难免过程的第一线,而其欧洲盟国则对此采取袖手旁观态度,这使得欧盟内部的离心倾向正在加深。

  此前,意大利民间团体已经提交了脱欧公投请愿书,而该国原本持亲欧立场的总理孔特此前也一改初衷,在欧盟于新冠疫情爆发之初对其“见死不救”的状况大肆抨击。虽然,欧盟将PEPP资金中的最大头留给了意大利试图安抚该国,但是从种种暗中动向已经可以依稀看出,意大利从政府到民间都已经开始为此后可能与欧盟进一步翻脸的状况留下后手。事实上,在疫情爆发之前,意大利政府就已经开始寻求在欧盟框架之外寻求与全球重要经济体建立单独的合作渠道,其用意如何,自可深思。

  而令意大利如此不悦的根本原因在于,该国事实上成了欧元单一货币的最大受害国,作为欧洲南部最大的经济体,在加入欧元单一货币区之后,意大利原本在国际市场上的出口价格优势变得荡然无存,而德国等国却在此中获益。这全是因为欧元自身的缺陷,因为欧元区在统一了货币政策之后,却缺少共同的财政分担体系,无法利用经常性财政工具将贸易盈余回馈补贴到落后地区,这在上一轮债务危机中已经表现无疑。然而,发售欧元区共同债券的动议却仍然障碍重重,甚至欧洲央行收购成员国国债的QE措施都被德国法院判为违例,于是,德国当局便安然坐视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银行业摇摇欲坠的状况,却仍可以无动于衷。

  所以,欧元当前的反弹也不过仍是长期下行过程中的暂时性修正,在全球风险大背景下,投资者仍会买入美元而非欧元现金来对冲风险,这造成了非常讽刺的一幕:20年前当欧元区巨轮华丽启航时,其目标曾是全面对标美元与之分庭抗礼,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市场上的替代选项,但时至如今,即使欧元区利率中已降至负区间,欧元仍在相当程度上被视作风险型货币而非避险储备货币,一旦全球性风险事件来临,就会遭到首当其冲的抛售,这是其创制者始料未及的。而新上任的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眼下在欧盟财政政策跟进不及时的大背境下,也只能无奈地选择“萧规曹随”。

  这却无助于缓解欧元区成员国之间日益发酵的反欧情绪,尤其,此后欧洲国家从明年起会进入新一轮大选周期,届时,眼下新积累的矛盾,会在“后疫情时代”更加得到凸显,于情于理,这都意味着欧元汇价缺少长期维持坚挺的必要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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